秦岭,中华民族的父亲山,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。秦岭,也是一座生态山,被誉为野生动物植物的“天然基因库”、中国的“中央水塔”。

对于西安人来说,秦岭更是一个理想的避暑胜地。秦岭独特的地理环境,造就了宜人的气候景观,如同大自然给人类最好的馈赠。每逢周末,秦岭山下,人流如织,成为西安旅游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

秦岭旅游的火爆,也带动了周边的经济。许多村民抓住机会,各家都办起了农家乐、顺带销售各种农副产品,当地村民因此脱贫致富。
2019年9月,为了保护秦岭的生态环境,长安区政府在各个峪口投建“秦岭保护站”,试图通过智能监控、限制车流等手段,对秦岭旅游进行规范管理。同时,提升秦岭旅游的服务品质。
然而,这一原本出于善意的举措,却无意中成为一招“臭棋”。而且造成西安市民、各峪村、运营公司“三输”的结局。
秦岭旅游究竟有多火?
秦岭72峪中24峪在长安。而关中环线一带,则是峪口最为密集之处。小峪口、沣峪口、大峪、太乙峪、子午峪都在这里,堪称西安人的“后花园”。
“陌上炊烟袅袅起,一壶浊酒醉平生”。秦岭山下,有蓝天白云,有清新的空气,有潺潺的流水,更有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,宛若一幅淡墨的山水画。

每个西安人几乎都有进峪口游玩的经历。周末,带着一家人,驾车进山,暂时远离城市的喧嚣,纵情于山水之间。这种旅游方式,既经济又实惠,成了西安周边游的不二之选。

火爆的旅游业,也给秦岭山麓的小山村带来了商机。以“原生态的农家菜”为主打的农家乐应运而生。各种野菜、山果、蜂蜜,以及特色家常菜,这些山间土味美食,令游客们食指大动,流连忘返。
据统计,秦岭旅游巅峰时期,每个峪口游玩的人近万人。以滦镇上王村为例,村里人均纯收入达3.5万元,年接待游客达200万人次,年产值近1亿元。吸引游人的不是自然和人文景观,而是186户规范的农家乐。
小峪河村虽然比不了上王村,但也让当地村民过上了富足的日子。据村民邱大爷说,旅游带火了当地的农家乐以及农副产品,村里一般家庭收入在10万以上。村里40多家农家乐,一年纯收入300万以上。
农家乐的野蛮生长,无序发展,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秦岭的自然生态,同时,也降低了秦岭旅游的体验感和品质。从2018年开始,经过大力整治和规范化管理,农家乐也得以“重生”,以全新的面貌,迎接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。
据邱大爷说,小峪河村积极配合工作,原有48家农家乐,最终验收通过仅存24家。“大家心里想着,更规范的旅游服务,更科学的管理,秦岭旅游的前景一定会更好。”
然而,去年9月,秦岭小峪口生态保护站的投入运营,小峪河村村民的“幸福生活”到头了。“起初,大家都觉得保护站是为了秦岭生态保护,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,可没想到,这个保护站却让我们苦不堪言。”
一招“臭棋”引发的“冲突”
5月21日,记者驱车来到小峪河村。这里早已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。在距离村口3公里的路口,保护站设置了电子栅栏。只允许行人刷身份证通过,即便是当地村民也不例外。
村民们很无奈:“回自己的家,还得被盘问是否带了身份证。没带,照样进不去。”
出入的不便还是其次。保护站不仅拦了路,还变相收起了费。由于私家车不允许进入,进山游玩的人们,只能花20元乘坐保护站运营的摆渡车。摆渡车虽然途经半山腰的村子,但不允许游客中途下车,直接把人拉到山顶。

山顶上只有3家农家乐,一间简易公厕。“游人都涌在山顶,那上面就乱糟糟的,一些食品垃圾被扔进主河道,由于厕所不够用,有人甚至往河里大小便。”而处于半山腰村子里20家农家乐,则门可罗雀,无人问津。
邱大爷说,以前一到饭点,游客可选择的农家乐多,分摊到每家的垃圾其实没多少,还有专人管理,统一将垃圾装车运出去。现在,保护站只负责“监控”,却没有人“拾掇”。村民只好自发组织去拣垃圾。
刘女士是一位资深的秦岭游爱好者。几乎每个周末,她都和家人到秦岭游玩。游山玩水之余,再饱食一顿农家美食,是秦岭旅游最令她迷恋的地方。“可如今,一家人进峪口还得花100元乘坐摆渡车,到了饭点,连吃饭、上厕所都成问题。”
许多游客叫苦不迭,纷纷表示,“这样的旅游体验让人受不了,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旅游了。”

早在去年10月,三秦都市报等媒体就对“秦岭峪口保护站”进行了宣传报道,文章称“启动智慧管控,刷脸进入,目的是控制游人进入秦岭”。并“提供便民高效服务,不想步行可乘坐摆渡车”。
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,可仔细一琢磨,两个举措其实自相矛盾:一方面称秦岭最大承载游客人数为3000人,之所以设置关卡,是为了控制进山人数。然而,却投入大量的摆渡车,实行一站收费制,源源不断地送人进山。
更为吊诡的是,摆渡车的终点站,是山顶上规模最大的一家农家乐。并非是当地村民自家的,投资运营的是一个姓梁的外地人。村民们惊讶地发现,如果开着私家车,只要报姓梁的名号,照样能开进去。
村民们感到困惑:这个所谓的“保护站”,到底有没有合规合法的手续?既无公示,也没有与当地村民沟通协商,究竟是想保护秦岭生态,还是另有所图?
是扶贫还是“返贫”?
在村民毛老汉眼里,摆渡车就是“土匪车”。正是因为这些摆渡车,原本已经脱贫的他,再次成了靠吃救济粮的五保户。

70多岁的毛老汉是个孤寡老人,以前靠着政府救济生活。但身体硬朗的他,是一个闲不住的庄稼汉,秦岭旅游的火热,也让他有了用武之地,凭着一手养蜂的绝活,毛老汉成了这一带有名的“蜂王”。“最好的时候,一天能赚800元。”毛老汉说。

可“保护站”这只拦路虎,让村子又成了人烟罕至的地方,买蜂蜜的人越来越少。毛老汉说,“已经半年多没什么收入了。”
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,留守村子的,都是像毛老汉这样的老人和孩子,早些年,村民响应“退耕还林”的政策,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。唯一的的指望,就是靠旅游带来的人气,卖点山货。
“保护站”的运营,让原本已经脱贫的村民,再次陷入贫困的境地。


4月初,一个村民因没带身份证被拦住了,他趁车辆入口的栅栏抬起时,闪身而入,可时间没把握好,栅栏随即落下,一旁的村民出手相助,将栅栏往上一顶,谁知直接给弄断掉了。保护站叫来了警察,以破坏公物罪论处,要求村民赔偿了一千元。
几个村民凑钱,修好了栅栏,但村民心里的怒气却彻底被点燃了。
4月26日,村民们决定去街道办讨个说法。一是希望政府能体恤他们的困难,给每户补助一袋面粉。二是希望摆渡车能中途停靠,让游客能自由选择农家乐。
让村民们寒心的是,街道办与信访办却置之不理,相互“踢皮球”。“后来,有个张主任出面,承诺尽快协调此事。”邱大爷说。“可好几天过去,却杳无音讯,我们这一百多户人,好像彻底被遗忘了。”
五一小长假,受疫情影响,游客本来就不多,加之摆渡车的运营,村民们苦盼的五一火爆的场景,并没有如期而至。
5月3日,愤怒的村民们,排成人墙,将摆渡车堵在了路口。这么一闹,果然将村书记和张主任都“招”来了。村民们纷纷诉苦,照这样下去,本来已经脱贫的他们,会再次成为贫困户,希望村委会有一个解决之法。
可村书记的一句话,却将他们的话全噎了回去,“闹什么闹,你们成了贫困户,我会给你们往上报,让你们领贫困救济金。”

村民们只好各自散去。只有毛老汉一人,孤零零地每天仍然去村口讨说法。村书记私下里塞给他100元,“村书记说,‘再继续闹,就让警察来收拾你。’”毛老汉说,我听新闻上总在说,今年是“扶贫攻坚”的最后一年,可自己靠双手脱贫,为啥就这么难呢?
多年前,政府为了搞旅游经济,号召村民们自发组织修路。毛老汉是积极响应者之一。当时,每家负责自家门前的一段路,那条蜿蜒而上的山路,是村民靠着肩挑手提修成的。因为盼着能脱贫,过上好日子,尽管是义务劳动,村民们也干得热火朝天。
如今,这条由村民汗水浇灌出的道路,却成了摆渡车运营的场所。
随着峪口旅游的萧条,前来游玩的人越来越少,摆渡车的运营也处于亏损状态。据了解,小峪口投入的50辆7座摆渡车,均为汽油车。记者观察发现,半天时间里,上山的摆渡车不超过3辆,大多都闲置在停车场。
秦岭旅游之“困局”怎么破?
2015年后,在关中环线一带,各种乡村旅游项目遍地开花。秦岭旅游更加多元化,产业化。有以农家乐为特色的上王村,以影视文化为主题的白鹿原影视城,还有主打关中民俗文化的关中民俗博物馆……诸如此类,不一而足。
秦岭峪口“自由行”旅游,一度是关中环线旅游最火爆的区域,同时,它也带动了周边诸多人文旅游项目。如今,随着峪口旅游由盛转衰,也直接影响了整条关中环线上的旅游项目。